道德经讲义 第3节(1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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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正言若反”的道理,便可了知真正有道的圣人,心如天地,明如日月,一切所作所为,自视为理所当为、义所当为之事,便自然而然地去做去行。并非存有“我要仁爱世人”之心才去做去为。若是圣人存有此心,即有偏私,即有自我,已非大公之心。

一个有道的圣人,生在天下变革之际,为了济世度人,既要有所作为,就难免利益这一面,而伤害另一面。虽言杀一儆百,亦等于杀百以存一,同是杀心,其义亦不忍为。所以佛说愿度尽众生,方自成佛。但众生界无尽,吾愿永无尽。耶稣被钉上十字架,祈祷说:“我为世人赎罪!”其实罪在人心,除非天下人都能生忏罪悔过之心。

太上针对当时社会出现的假圣假仁,对那些号召以仁义救世的徒托空言,认为都是毫无实际意义。甚至那些欺世盗名者,假借仁义之名,逞一己之私,更是害世害人。太上希望世人都能效法天地自然的法则而存心用世,不必标榜高深,只求平实,所以才说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的名言,借以警世。但圣祖的一片良苦用心,却未被世人理解。自周秦以后的统治者,一旦身居王位以后,天下臣民皆呼为“圣明天子”,或被誉为当今圣人,而真的把百姓都当成“刍狗”了。这大概是太上写此句时早已料到之事,故才感叹于此!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以万物为刍狗”。“刍狗”,是上古时人们用一种刍草扎成的狗,作为祭祀天地的供品。祭祀完毕,即行遗弃,人们对它并无爱僧、去留之心。天地生万物亦是如然,无情无识,无欲无为,纯是一片自然。人虽自认为是万物之灵,与天地并立为三材,是万物中最可贵者。但在自然看来,人与万物皆是天地之子,同得天地的养育,同受自然的恩惠,并无厚此薄彼之分,尽皆一视同仁。在自然大道眼里,人出生入死,生生死死,流转不息,不过和刍狗一样,并无特别之处。刍狗虽是至贱,但也是万物中之一物。天地观刍狗,未尝不是与万物同体。

天道运行,阴消阳长,其中自有生杀之机。万物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都是遵循自然大道规律演化的必然,并非是天地的有意作为。正如《阴符经》所云:“天生天杀,道之理也”。由此可知,天地视万物一律平等,一体同观,一样化育,同施于阳光、雨露和空气,没有分别之心。天地本无心,施万物以生生之德,但却从不自恃。这正是“天地不仁”的自然属性。

太上提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有其历史的背景。在春秋战国之际,诸候纷争,割地称雄,百姓受苦,民不聊生。当时有识之士,怀念上古圣君的贤明,奔走呼吁仁义之治,企求天下太平。但是世间凡事都有反面之理,这正是太上叹息“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的来由。明白此反面之理,即可知太上所示的正面哲学。

天地生万物,本是自然而生,自然而有。生万物自然,死杀万物也自然。天地既不以生万物为好事,也不以死杀万物为坏事。天地既生了长养万类的万物,同时也生了毒杀万类的万物。既生补药,又生毒药。补品不一定是好,补不当可以致死。毒物也不一定是害,以毒攻毒可以治病活命。世间本无绝对的好与坏、善与恶。天地并未厚待人类而轻薄万物,只是人类自作老大,自以为了不起,连天地都不放在眼里。对天地不敬不畏,动辄(zhé)要战天斗地,疯狂掠夺大地,破坏自然生态。当受到自然报应时,仍然执迷不悟。人类愚昧麻木到如此地步,实是可怜!

在天地自然面前,人类何其渺小!只不过一粒微尘而已,甚至不如一只蚂蚁,一粒沙石。但人类却自诩(xǔ)为万物之灵。其实人已远不及万物的德性。人心最自私,万物无心无欲,只知奉献,远比人类高尚。人随时随地都在伤害残杀万物,假若万物有灵,一定会说:人是天下最大的毒害者。天地无心生万物,也无心害万物,只是自然因果规律的运转而已,自然而生,自然而灭。天地视人与万物一律平等,由生而灭,由灭而生,一切都是自自然然,毫无矫柔造作。一切都是必然的,又是暂时的。正像“刍狗”一样,生而称有,灭而称无,平等齐观,何尝有所分别?何尝有所偏爱呢?只是人有人心,以人心自我的分别,才发出天心仁爱的赞誉。

“橐龠”(tuóyuè),即古时吹火所用的皮囊或管子,又如后世的风箱。外椟(dú)曰橐,内管曰龠。“橐”就像宇宙太虚包含的周遍之体。“龠”就像太虚中元炁流行之用。“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是比喻天地好象一个风箱一样,一动一静,一辟一阖,一张一弛,鼓荡着元炁等道性精华物质,输送到天地空间,养育天地万物。风箱中间虚空,故有虚中之妙;动则风生,静则风止;愈动愈有,愈有愈出。

天地无私,不自以为养育万物为仁德,因为天地像风箱一样,虚中而无心。细观天地间的“间”字,可知天地合元炁,万物合天德,人心合天理,皆是不有不无,妙无妙有,变化从此而出入,物理自此而成就。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之行,万物的生长收藏,皆是从天地橐龠中所出。

人能虚其中,则身中之橐龠即合同于天地之橐龠。天地即我,我即天地,无有不同。天地空虚,中和之气才能得以流行,万物自此而生,生态才能保持平衡。人能去情欲,节滋味,清五脏,虚心处空,则心神自主,身中橐龠所生的真气,自能出入流行。观天地生物气象,学圣贤克己功夫,以理胜欲,则气自和。以和气迎人,则乖气自灭。以正气接物,则邪气即消。以浩气临事,则疑昧可解。以静气养身,则天地宽。则我之身,何尝不是天地之身!

圣祖为了说明天理的公平,与圣人的无心化育天下,便直接指出天地间万事万物的生灭变化,既不是谁的有心主宰,也不是天地的有心制作。万物的造化生灭,都是乘虚而来,还虚而去,都是暂时存在的一刹(chà)那,只是有无相生的动态变化而已。因为有刹(chà)那、绵延、断续的动态,于是人们往往误认为动态就是存在,而不承认返有还无的静态,不承认在阳面的背后,还有隐态存在的一面。针对这一情况,太上才说“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橐龠”就是《淮南子》本经所说的“鼓橐吹,以销铜铁”的冶炼金属的工具之一。“橐”,是指它的外形箱椟。“龠”,是指它内在往来活动的管片。至于“橐”,又指三面密缝,一面通口的布袋。“龠”,又指后世的七孔笛。总之,“橐龠”是太上用世间人常见的东西,说明物质世界的一切活动,只是气与炁的变化而已,动而用之便有,静而藏之便无,好象风箱动与静的状态一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句,乃是太上以正言反说。此与后面的“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等,都是正言若反。由此可知太上当时所以菲簿圣人,讥讽仁义,都是因为世间多有假借圣人的虚名,伪装仁义的招牌,实际是为了达成私欲的借口。从表面上看,世人可能以为太上的这种思想言论,好象是一种反派哲学,以为是“不经之谈”。其实这正是天理良心的公正。公道自在人心,只是一般人说不出所以然,或是用含蓄的论调来表达而已。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圣人不仁”,是说圣人爱养万民,法天地,行自然,无心无为,毫无痕迹。虽为天下施行大恩大德,但天下人却不知不觉,这就是圣人的“不仁”之德。而不是像世间凡人那样,用后天的有心情欲,以有形的物质,用有形的方式去施仁善。这种有心有为之善,因带有图报或被人感谢等因素,故心不纯,其善不大,其德不固。刍狗虽是至贱之草,但天地对万物一视同仁,不分贵贱,无论贤愚善恶,均一样同施化育,不因其贱而厚此薄彼。这好比太阳一样,不论好人坏人,不管男女老幼,也不论动植飞潜,皆给予光明和温暖,同为普照。

圣人之心同天地,以一心观万心,以一身观万身,以一物观万物,以万物观于人,广大博爱,贵贱无分。体万物而无心,顺万物而无情。人与万物同体,与万物相通,同秉受天地阴阳二气,同受天地养育之恩,故在圣人眼里,人与万物等同。即使一棵小草,一块石子,一只蚂蚁,在圣人看来都是众生,都具有道性,都给与无尽的爱心。此即是圣人“以百姓为刍狗”之义。

本经从第一章的“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到第四章的“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都是似异实同,体同用异的表达,都是为了说明道体的相同和应用的差别。由个人身心去体会大道,领悟立身处事“体同用异”的层次分别。到了本章,又特别提出天地圣人以万物与百姓为“刍狗”的名言谠论(dǎng正直的言论),致使后世众说纷纭,各抒己见,见仁见智,各执一端。甚至有指责老子鄙夷儒家,薄视仁义,轻视道德等等之论。其实这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并未了解太上“正言若反”的本来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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