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5章 陌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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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位夜战突击队军官恍然走神之时,一个身形非常普通、穿着灰色西服并在手里挽了一件长外套的人不紧不慢地从他跟前走过,到了上楼梯的拐角口,他转过身看了看抱着各种心态留在原地的同僚们,用不大但非常清晰的声音说道:“如果上天再给我们一次为德意志而战的机会,为什么要拒绝呢?”

刹那间,维森费尔德全身仿佛过电一般,思维就像是大雨过后的田野,干净的没有一丝灰尘。鉴于此次任务的性质和目的,这些余下的人不愿离开,他没必要也没资格强求,只是郑重其事地向他们行了一个举手礼——对于这个礼节,面前的这些人或许从进入这座监狱起就再也不愿意看到了。

敬礼之后,维森费尔德果断下令撤退,自己也转身追着阿尔伯特·施佩尔的身影朝台阶那边奔去,经过转角时,他有意回首一瞥,只见那几个人已经陆续返身回到单人房间,任凭铁门敞开独自画地为牢……

纽伦堡监狱西面最高的山峦上,一身便装的林恩默默注视着城西跃动的火光,两百多名特遣队员与一千多名盟军守备部队的战斗仍在继续,前者凭借夜视装备以及丰富的夜战经验而占尽优势,盟军残余人员只能依托屋舍和田野固守不退。漫天风雪隔绝不了躁动的枪炮声,驻扎在附近的盟军部队很快前来支援,伴随着MG-42那冷酷的机械嘶鸣声响起,势如闪电的纽伦堡行动也从果断进攻转入了果断撤退的第二阶段。

一段话里两次提到“安全”,维森费尔德无非是想让这些在盟军看押下度过了一年多光阴的大人物们跟自己上路。帝国元帅戈林双手抱于胸前,仍是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却出乎维森费尔德意料的第一个往外面走去,这也意味着他宁愿为了自由而冒一次险,仪表稍乱但神情一丝不苟的威廉·凯特尔昂首挺胸地紧随其后——和戈林、冯·里宾特洛甫这些在帝国战败前各怀心思的家伙不同,这位最高统帅部参谋长直到帝国的最后一刻仍死忠于他所敬爱的元首。当然了,由于签署了授权德军战地指挥官处决被俘的苏军政治委员、在被占领的国家特别是法国与低地国家实行恐怖暗杀、对非军事行动地区或靠近战场的地方被俘的盟军飞机员当做间谍处死、处决荷兰举行罢工的铁路工人等一系列臭名昭着的命令,外界普遍认为凯特尔这样一个死硬分子难逃死刑,离开这座监狱也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接下来,在盟国舆论中当属“十恶不赦”的奥地利党卫队领袖恩斯特·卡尔滕布鲁纳、纳粹党思想领袖阿尔弗雷德·罗森堡、陆军总参谋长阿尔弗雷德·约德尔、德国驻波兰占领区总督汉斯·弗兰克、劳动力调配全权总代表弗里茨·绍克尔、帝国内政部长威廉·弗里克、德国经济部长及战争经济全权委员会负责人瓦尔特·冯克等人也都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去。

维森费尔德默默数着人头,没走过去一个,他这心里都得颤上两颤,如若帝国复兴失败,自己顶多也就跟着“光荣”,复兴成功了,这些被盟军当成高级战犯的很可能摇身一变又继续在德国军政界呼风唤雨,这些家伙的手段可是出了名的阴狠凶残,自己这会儿可千万不能把他们给得罪了——至少明里是绝对不能的!

一多半人果断走出这纽伦堡监狱的地下室,另一些人却站在走廊上没有挪步,魏玛时代当过德国总理的冯·巴本在希特勒政府仅仅先后担任驻奥地利和驻土耳其使节,完全是不入流的角色,既没有政治发言权又没有参与战争策划,与希特勒的政治理念也是截然相悖的,被划入头一批受审的德国战犯最主要还是因为这前任德国总理的身份,在盟军审判中受到惩处的可能性很小,越狱潜逃反而会给自己抹黑,他不愿意离开当属情有可原的一个。在三十年代欧洲金融界呼风唤雨、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也具有很高知名度的沙赫特看起来也是不打算离开的,作为声名显赫的金融和经济天才,他跟英国、美国的金融财团甚至政治人物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主要是在战争前期和初期积极为希特勒政权筹措战争资金,在战争中后期由于在经济金融政策上与希特勒意见不合而失势,之后虽然保留了战争经济委员会委员等职务,对战争的影响日趋减少,而且也没有插手经济金融之外的领域,自是不必担心退路问题。

与这两位没必要离开的前德国政要相比,其余几个留在原地的也是各有各的顾虑。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二战进程的德国“狼王”卡尔·邓尼茨是第三帝国名义上的最后一任元首,虽然战争时期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兢兢业业的干着海军本职,但短暂的元首生涯还是让他在精神面貌以及气质上显得有所不同,他在监狱里穿着被摘除了军衔和饰件的军服,多数时候都沉默寡言。盟军的人员清册上对他的注明是“海军上将”而非元帅或者元首,在盟军看守们眼里,他就像是一棵会移动的松树,总是保持着相同的姿态和表情,即便与其他战犯一起进餐时也极少说话。

另一位德国海军的

灵魂人物,战争中期就已经离开海军总司令岗位退居二线的埃里希·雷德尔,似乎也没有特别的理由要离开这里摆脱盟军审判。这位从第二帝国时期就植根于德国海军的职业军人在担任海军首脑期间一直在尽量避免卷入政治事件,也力促德国海军超然于政治之外,这些努力在第三帝国崩溃之前也是成效显着的。留在监狱,盟军审判的结果恐怕仍是牢狱之灾,离开监狱,已过花甲之年的自己又能够去往哪里、发挥怎样的作用?此般纠结都写在雷德尔那张沧桑疲惫的面孔上。

冯·里宾特洛甫没有走,也许是对自己在最后关头悄悄溜出柏林而感到羞愧,也许是不看好这群亡命之徒的前景;前宣传部国内新闻司司长汉斯·弗里切没有走,也许是对自己在战争时期的所作所为问心无愧,也许已经和盟军达成了某种秘密的合作协定。在场的另一个特殊人物,离开德国公众视线多年的鲁道夫·赫斯,第三帝国政府对外宣称的“精神病人”,巨大的“赴英谜团”承载者,却是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看着帮自己打开牢门的特遣队员们。他那难以捉摸的目光在这些矫健、严肃而又充满蓬勃活力的年轻小伙子身上缓慢移动,在维森费尔德脸上亦有过短暂的停留。与戈林的傲慢、邓尼茨的冷漠、雷德尔的沧桑相比,这个体格魁梧的“前德国副元首”给人的感觉更多是一种虚弱的病态,他的面色泛白,仿佛常年生活在缺乏阳光的世界,他略微佝偻着腰,像是患上了营养不良症,行动起来也许比七旬老头还要迟缓,他那张富有特色的脸庞棱角犹在,面颊却陷得很深,让人担心他的精力根本不足以支持其长时间的保持清醒……

看着这几位昔日里的强人将自我置于穷途末路的困顿之中,维森费尔德突然间有种悲伤至极的感怀,这个只在祭奠阵亡战友时流过泪的日耳曼男人很想就这样大哭一场。那个踌躇满志、勇往直前的光荣时代终究已经离去,即便帝国的尸骸能够在本土原地复活,它那堕入地狱的灵魂还能再找回来吗?

维森费尔德从没有过这样的质疑,可在这一刻,几乎所有的精神支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元首站在大本营向帝国将士们发出号召的印象也变得那样的模糊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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